孩子怕黑情有可原,人生真正的悲劇是成人懼怕光明。 --柏拉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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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是絕對的忠誠,只因無法承受任何的背叛。
例如他那黑手黨的父親背叛了他的母親,再被冠上私生子的名號;他的父親背叛了他所想望的藍圖上所有一切。
原本該是信仰支柱的家頓時瓦解,斷垣殘骸,他倚在斷裂兩半的十字柱旁,還能夠相信什麼?
他失去了母親,逐漸地,也開始迴避父親的眼神。
旁人的目光沉的使他抬不起頭,竊竊私語如蟬噪刮削他的耳膜,流出隱晦的暗血,積於腳底板凝固成血塊。
他不在輕易跨出一步去相信誰,恐懼又會失去自己所相信的一切。
可他是僅有的獨子,無法逃避這個家族交予給他的使命,必須擁有足以承擔的肩膀;識人的眼光;舉止應對的禮儀;浩瀚的知識。他得學得有好多好多,僅管只有幾歲大的幼齡也不能逃離。
於是性格被磨的有稜有角,不屑於那些輕浮毛燥的人,高傲如他沒有誰是真正的朋友,黑手黨裡長大的他看盡了多少背叛,又浸沐於謊言之中長大的,因此他也善於泳渡這座參雜不三不四的人生大湖,途中經過多少半路體力不支的浮屍。
他不會信人,因為人也不信他。也許內心底處仍盼著救贖之光照亮他那盛滿血與陰暗的雙眼,但也只是也許,因為根本沒有個誰值得他付出所有的信任。
尤其天資聰穎,僅管上課都在睡覺,考試前也不過大略翻過成績依舊高掛紅榜的前幾名,許多目光半是欣羨更多是忌妒投向他包含澤田綱吉,可他從未注意過,其實他誰也沒注意過,他來學校只有兩件事:抽菸和睡覺。
當菸吐出滲入了冬霧,天台的門居然有開啟的聲響他望過去,一個不認識的人。那雙眼睛挟有膽怯不安與些微驚奇,他吐了口菸霧遮蔽眼前視線--那雙自己也原該有的純粹。
早就失去的單純無法被贖回,從他自己冷然的眼仁就能觀察得出。
見識過死亡的人,眼底積著一層黑煤的髒灰,越抹越黑。
他往少年所處的門口越走越近,少年開始不知所措,張嘴想說什麼也沒有個所以然。
那雙乾淨的咖啡橘真令人厭惡。
憑什麼像他這些人可以活得這般單純。
他們肩上沒有背負的重量,尚能於清晰的空氣歡暢的呼吸和跳躍,往未來邁進--而自己卻已毫無未來可言。被要求來這裡追隨一個年輕的未來Vongola首領,令自己的家族危機有所轉圜。他不過是一顆棋子,任人擺弄,多可悲。
少年對於直前而來的他從眼中可見畏縮,卻傻傻的站在門口擠出一個位置使之通行。
當他跨越門檻的剎那肩膀用力的擦過少年的肩膀,步下摟梯,腳步聲往下踏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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對他而言什麼才是救贖?
是自破開深夜的曙光?是自深井懸吊下的繩索?
那麼離開此處以後,又該何去何從?
是不是身上流著黑手黨的血緣便一輩子都無法逃脫命運。
他終會成為目標,不管是否確實曾經奪取誰的性命,只要還流有他父親的血,總會被當作目標仇殺的一天。因此他沒有所謂的救贖。
純真被割捨;信仰被摧毀,心中一片荒蕪之漠。
也許讓他重拾信仰的一天,就能夠支撐他走下去,而非以如今頹廢的姿態過活。
不是脫逃,而是昂然踏步前進。
Fin.
註一:他不會信人,因為人也不信他。
延伸自:宋岳庭《Life s A Struggle》歌詞:我不信人 因為人也不信我。